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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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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01

鵝毛般的雪洋洋灑灑飄落人間, 一所身處外門的茅屋檐上已被冰雪覆蓋,庭院裏的松樹枝頭上掛著尚未融化的露,從上往下看, 是一片冰天雪地。

涼颼颼的風從破敗的門窗穿堂而過, 裏面睡覺的人居然仍然穿著春夏季才穿的輕薄衣衫,整個人瑟縮在床上靠近墻壁的角落裏, 不時發出什麽奇怪的夢囈, 身體經常動, 顯然他睡得並不安穩。

驀地, 許輕禛因為這清涼的風驚醒,迅速坐起身,腦海裏卻是夢中經歷的場景。

屍山火海,他躲在衣櫃裏通過僅有的細縫看著那個屠戮全村的人執劍站在遠處, 那個人的周圍全都是屍骨殘骸,火焰吞噬了一切,包括許輕禛的親人和朋友。

那些平日裏淳樸和善的村民臨死都是驚恐地睜大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著劍上沾滿鮮血的人。

他的爹娘臨死前都是滿臉不舍地望著他的方向, 嘴巴都沒合攏,那模樣就像是在說“我兒,快跑”。

熊熊燃燒的火焰似乎輕易就能把那個人的罪證銷毀殆盡, 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就能讓普通人的生命消失在世間。

可是許輕禛活了下來,他是這場慘絕人寰的屠殺中唯一的人證,他看清楚了那個人的臉。

——棠瑜仙君霍棠瑜, 空蟬宗掌門師弟, 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渡劫期尊者,萬年方可出現一個的絕世天才。

絕世天才?就是這個所謂的絕世天才把許輕禛與人世間所有的聯系斬斷。

仿佛絕世天才真的以他擁有的武力為榮, 視弱小的生命為無物,覺得一切弱小都不該存在一樣。

可是……修仙者不是應該以鋤強扶弱為主嗎?又為何對普通人痛下殺手?強者一只手就能把弱者的生命抹除,沒有任何難度,但是弱者就活該被殺嗎?

從那一刻,真正的許輕禛就死了,活下來的是為覆仇而生的許輕禛,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勤學苦練,就是為了進入空蟬宗。

這樣的噩夢已經伴隨了許輕禛十年,只要他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出當年的場景,許輕禛無時無刻不想把霍棠瑜碎屍萬段。

可惜,在許輕禛忍辱負重、終於被霍棠瑜收為親傳弟子、親手殺死這個仇人的時候,世界崩塌了。

許輕禛還沒來得及把霍棠瑜的頭顱摘下來放在他村人的衣冠冢前作為祭品祭奠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偌大的世界在霍棠瑜的生命體征一點點消失後崩塌了。

為什麽?為什麽霍棠瑜死後世界崩塌了?這樣的疑惑一直縈繞在許輕禛心頭。

直到剛才,他所做的第二個夢告訴了他答案。

原來許輕禛生活了這麽久的世界是假的,他所謂的親人、友人對於上面的人來說就是單純的紙片人,紙片人存在的目的就是輔助所謂的主線劇情,一句輕飄飄的“主角受為了升入渡劫期,把主角攻全村的人殺死了”就可以把這麽多條生命的流逝掩飾過去。

“讀者”也只會以崇拜敬仰主角受的角度嗷嗷叫,說什麽“寶寶好帥”“萬年才可以出現一個的渡劫期尊者,寶寶太厲害了”,她們不會思考背後的故事,就算有也只會說“攻的村人能為寶寶而死是他們的榮幸”。

這是多麽的可笑,明明她們也是普通人,可她們卻不會共情成為所謂主角的墊腳石的無辜的受害者們,而是共情這個可惡的加害者。

她們不會想到她們口中的“寶寶”能順利升上渡劫期是用普通人的性命和丹藥堆上去的,並不是普遍認為的“絕世天才”。

要說真正萬裏挑一的“絕世天才”,是他這個不被喜歡的“主角攻”啊。

她們的視角局限,可許輕禛看得很明白,霍棠瑜收自己為徒弟不就是因為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混元仙體嗎?之前沒有殺自己那也是因為還不到時候,時機成熟的時候許輕禛看破了他的詭計,霍棠瑜才會因為惱羞成怒逼許輕禛跳入魔淵,表面上卻是說“許輕禛愛慕自己,勾引不成惱羞成怒想殺自己,反被自己打下魔淵”。

這個主角受是當真又當又立啊。

好在許輕禛體質特殊,跳下魔淵後不僅沒死,還成為了未來一統六界的魔尊。

人間有個詞,叫“有仇必報”,所以許輕禛當上魔尊後把霍棠瑜殺了不是很正常嗎?她們憑什麽罵自己?世界憑什麽崩塌?就因為霍棠瑜是主角受嗎?

不過這個夢除了給他平添煩惱之外,也告訴了他關於他自己身世的一些事情。

比如許輕禛為什麽可以同時吸收靈氣修仙和吸收魔氣修魔。

因為他的親生父親是當初人間皇帝派遣進入修仙界學習的皇男,他的親生母親是魔尊和上任妖王所生的青丘帝姬即現青丘女君。

許輕禛越看這族譜越覺得頭大,各個種族之間似乎沒有生殖隔離,到處都是隨便通婚導致的混血兒。

他親生父親的生母是上任鬼王王女,親生母親的外婆是上任靈族族長。

所以許輕禛身上是凝結了六個種族的血脈?修真界當真沒有生殖隔離。

不過這麽離譜的身世換成其他頻道,那怎麽也是熱血大男主啊,以一人之力統一六界。

結果就是拿這種高格調的身世來談戀愛?談戀愛的對象還是自己的仇人?許輕禛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上面的人非得要求自己和仇人談戀愛?暴殄天物啊。

思緒回到現實,許輕禛垂眸盯著攤開的手掌掌心,掌心很幹凈,如果不是因為許輕禛已經是重生過一回的人,也看不見掌心上有一處會因為他情緒變得激動的時候而顯化的魔族魔紋,盯著這個印記看了不知多久,發出一聲低啞的笑。

世人都說魔族兇惡殘暴,擅長以惡制惡,論誰看見他掌心上的這朵六瓣蓮花都不會相信這是魔族的印記。

忽然,門外響起敲門聲,十分突兀,敲門聲響起的節奏很猛烈,很急速,足以見得門外的人的性格十分暴躁。

聽到敲門聲,許輕禛雖然帶著上一世的記憶重生,甚至腦海還有這個世界的劇情,但到底這具身體還是最初的弱不禁風的身體,如果讓對方洞察到自己有任何別的心思,隨時都會有危險。

所以許輕禛迅速收回手,將手撐在身後的床鋪上,往外面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誰?”

“許師兄,是我啊,”外面的人生怕許輕禛認不出他,末了還補充一句,“蔣鑫流。”

蔣鑫流?倒是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許輕禛在心中琢磨著。這個人好像是他進入空蟬宗最初認識的一個外門師妹。

當初因為許輕禛的混元仙體並沒有開啟,所以檢測靈力的時候說他是個沒有靈氣的廢物,管事的人就把他安排到外門,外門的弟子雖然都是半斤八兩,但都很默契地同時鄙夷許輕禛,只有這個蔣師妹,並沒有因為閑言碎語把他當做怪物,持之以恒看望他。

不過當時的許輕禛一心只想要覆仇,面對他人的關心視若無睹,被霍棠瑜選為親傳弟子後就單方面和外面的所有人斷絕了關系,後來再次聽到對方消息的時候,得知的是對方的死訊。

人都以為自己心比鐵硬,但最後才知道人非草木。

可憐的小師妹。許輕禛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掃去他的失落,失落過後許輕禛重新打起精神。

既然許輕禛重生了,稍微提點一下這個小師妹也不是不可以。

“進來吧。”收斂憐憫的情緒,許輕禛淡然回應。

話音剛落,大門猛然開啟,進來的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和許輕禛記憶中的蔣鑫流的身影重合。

蔣鑫流推門而入,提著一個小食盒風風火火地跑到許輕禛床前,“許師兄,我聽說陳安燃他們又扣留你的口糧,這是我偷偷去膳食堂親手做的,師兄你別嫌棄,我做的飯雖然比不得禦膳堂的飯,但人還是要先吃飯的。”

許輕禛沒有推辭,接過她手中的食盒,打開食盒,看見食盒裏擺放著簡單的兩菜一湯,擡眸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師妹有心了,在這外門裏只有你對我好,我怎麽會嫌棄你做的飯呢?”

蔣鑫流聽到許輕禛的話後眼睛立即亮了起來,“真的嗎?那就好,我還以為師兄不會喜歡我做的飯呢。”

許輕禛想要吃飯的時候發現沒有筷子,急促地往四周找去,蔣鑫流註意到他的動作,懊悔似的從身後拿出一雙竹筷子:“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把筷子給你,真不好意思啊許師兄。”

“沒關系。”許輕禛接過筷子,好脾氣地朝她笑了笑,雖然許輕禛有心保持優雅,但這具身體顯然是餓得不輕,看到鮮美的食物時儼然把所謂的禮儀拋之腦後,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蔣鑫流看到許輕禛這副模樣,勸他吃慢點的同時有些心疼,看得出來,許師兄好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那些人真是可惡,憑什麽因為你沒有靈氣就欺負你?難道他們有靈氣的人就是高人一等嗎?誰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突破築基期的?靠父母的仙二代憑什麽覺得我們這些努力修仙的弟子下等?如果我有他們那樣的出身,絕對不止築基期。”蔣鑫流嫉惡如仇、憤憤不平地說道。

可是等她氣消之後,語氣卻透著可悲與無奈:“當初招我的仙人說修仙界是人人平等的,可是我到這裏的時候卻發現這裏和人間沒什麽區別,同樣都是劃分三六九等,只是劃分的依據不同,人間是錢權,這裏是靈氣。”

“或許真如他們說的一樣,從一出生人的命運就註定了。人生最大的分水嶺其實是羊水,權力只會通過血脈、母嬰和性傳播。”

蔣鑫流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沒有發現許輕禛已經放下了食盒,那雙眼沈著冷靜,如同一汪經歷千年的碧透寒潭:“不,不會永遠都是這樣的,世界終究會迎來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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